裴君碑
□ 管惟三
古碑拓本具有极高的历史和文物价值。一般来说,珍贵的古碑都放在博物馆里,拓本则可以让老百姓和普通爱好者近距离接触古人的智慧,感受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我家中就有一本祖传的清代古碑拓本,至今已有200多年的历史。
这个碑帖宽约15厘米,长约30厘米,封面封底均为木板,全帖共43页。与书店中售卖的印刷品不同,页面上的碑文不是机器印刷上去,而是用宣纸和墨汁将碑文拓印后,剪成竖条,贴在册页上面。帖内呈书简状折叠,为宣纸材质,由于年代久远,有的地方已经泛黄。
关于这个碑帖拓本的由来,父亲生前从没有讲过,只称是祖上传下来的。平日他总是当作宝贝收藏着,从不示人。父亲写有一手好字,我见他练书法时,也从未拿这个碑帖出来临摹,摊在桌上的都是从书店买来的字帖。晚年父亲患病在床,还多次问我这个古帖在不在。2003年初,父亲去世后,这本碑帖便一直被我束之高阁。前些时,我整理旧物,把这本尘封已久的碑帖重新拿出来,仔细阅读了一番,发现确实是珍品。
此帖是两篇唐代碑文,分别为《大唐故朝议郎行尚书祠部员外郎裴君墓志铭》和《大唐故朝散大夫京苑总监上柱国茹府君墓志铭》,对于这两篇文章,我查找了有关资料,分别载《全唐文》第4部卷397和第10部卷995,基本内容述其墓主为官经历和政绩。碑文已有破损,上面缺字处和拓本完全一样,可见这个拓本是从原碑上拓下来的。经请行家比对、鉴定,认为碑文是唐代的,字帖却是清朝拓印的。两碑文后面都有邓敬舆私印和考藏金石记印。拓本最后是清代著名书法家史鸣皋的题跋,对两碑作了评价,并盖上“深心托豪素”印章,表达自己的情感,大大增加了拓本的艺术价值。
史鸣皋、邓敬舆是何人?与我祖上有没有关系?我抱着“怀古寻根”之心作了探讨。
乾隆年间,如皋东乡出了位名士,叫史鸣皋,字荀鹤,号笠亭。1751年(清乾隆十六年)中进士,官至广西梧州府同知、署柳州知府。晚年回归故里,主讲雉水书院,生徒众多,名满江东。史鸣皋工诗善绘, 70多岁卒。清《国朝画征续录》《淮海英灵集》、近代《中国美术家人名辞典》《中国绘画史》皆有记载,评价很高。
我的家族管氏属如东文化世家,为掘港历史上“何、陈、管、顾”中的四大家族之一,历代文人辈出。当年史鸣皋与如东管氏先人是交往颇深、关系甚密的朋友,常吟诗作画,结社酬唱。1926年出版的《如皋管氏宗谱》中,就收录了史鸣皋撰写的《乾翁管先生七十寿序》《太学生管公乾一暨汪孺人合传》《管君天申传》3篇文章。管乾一是管氏如东始祖管重和的第12世后裔,而我祖父这辈已是18世,相距6代人。我祖父管鲍知,又名管俭斋,是清末监生,在掘港以开“管慎盛纸马店”闻名。所谓“纸马”是旧时的一种祭祀用品,即用木刻版印在纸上的菩萨像,亦称“菩萨纸”,过去遍布掘港老街的“纸马店”,是当地商业的一大特色。管慎盛纸马店的盛况,可从《如东民间文化丛书·风物卷》中略见一斑:其“自制的纸马品种最全,西郊的几大园以及附近的农民、市民,腊月‘请大发’,绝大多数到该店,远客还请吃一顿饭”。祖父在经营之余,有一嗜好,喜欢收藏,书画、碑帖自在他的“雅藏”之中。这本上面有地方名士史鸣皋的书法和印章的碑帖,无疑被他看中,经过世代相传,就这样保存下来。
再说邓敬舆,他又名缙,字鸣谦,号飞霞,曾在山东等处任职,工书善诗,才华出众。据《如东书画三百年》称“其书法名噪京师,时人得寸纸只字,珍为拱璧。” 邓敬舆是清道光年间人,距史鸣皋的年代不长,从碑帖拓本上的钤印看,有“飞霞所得金石”“横塘千里之居”,一个是他的号,一个是他的斋名,这碑帖无疑属邓敬舆所拥有。他是如东马塘人,我的祖母邓凤仪,也是马塘人,出身名门,曾外祖父参加过科考,是附生,是否与同时代的邓敬舆有关系,家谱缺载,今天已无法稽考。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本盖有邓姓人收藏印章的碑帖,我祖母一直视为珍宝,寄托情怀,直至她1963年离世。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父亲变卖典当了家中的一些值钱物,让一家老小没有挨饥受冻,得以健康地生存下来,这本古碑拓本他没有动过心思。,父亲受到冲击,住进“牛棚”,家中被抄去大量书信、照片、古玩,连邮票都没有放过,唯独这本古碑拓本幸免于难,躲过一劫。如今,国泰民安、文化发达,这本古碑拓本也遇上了好时代,让后人有心情去研究、去探索先人的智慧,去传承祖先的文化。
经历了时光一次又一次的变迁,收藏者一代又一代的更替,这本碑帖虽然纸张泛黄已显破旧,但它如一盅陈酿,历久弥香。今天,细细观赏,上面拓工之妙,墨色之雅,书法之佳,让我爱不释手,我会倍加珍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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