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堕落没有底线 | 阅读


人类的堕落没有底线


撰文/王淼


奥斯维辛,位于当今波兰克拉科夫市西南六十公里处的一个边远小镇——这是它的地理位置,而奥斯维辛之所以为世人所知,、专门用于杀害犹太人的集中营——亦即灭绝营。这里被称作“死亡工厂”,;,至少有一百三十多万人(其中包括为数众多的妇女和儿童,有百分之九十是犹太人)在这里遭到流水线式的集体杀戮;这里集中展示了人性最为阴暗、最为恶劣的一面,,既是对人类尊严的莫大羞辱,更是对人类文明的肆意践踏——奥斯维辛集中营,。


英国历史学家、纪录片制作人劳伦斯·里斯的《奥斯维辛》,是一部以访谈的形式来呈现和还原有关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历史真相的著作。作者不仅在书中参考了大量1990年代前苏联档案解密的材料,更加难得的是,作者还走访了许多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幸存者——不仅仅是幸存者,另外,还有许多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施暴者和行凶者,诸如来自德国和日本的战犯,等等。如果说走访幸存者,可以让我们了解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生与死的真相,那么,走访施暴者与行凶者,则可以让我们了解这些人的心态,从更深的层面了解这些人何以会犯下这样的罪行,了解他们犯下这些罪行的心理动因是什么。诚如里斯所言:“我们用奥斯维辛来讲一个更大的故事,,并对犯下这一罪恶的人们的心态有一些了解。”应该说里斯在《奥斯维辛》中所揭示的决不仅仅是历史的真相,同时也揭示了人性的真相,他让更多普通的“恶人”现身说法,坦露他们的犯罪心理,剖析他们内心的变化,从而直逼你、我、他——我们每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美国学者汉娜,所谓恶的化身,未必就是心理变态的狂暴的恶魔,也有可能是平凡、敬业、忠诚的小公务员。这些人在家里可能是好儿女、好夫妇和好父母,在社会上可能是大家公认的好人,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为施暴者、或者施暴者的帮凶——汉娜定义为“平庸的恶”,亦即普通人的恶,她认为与心理变态的狂暴的恶魔相比,反而是普通人的恶更具普遍性和广泛性,当然也更加可怕。因为这些人代表了平庸的大多数,普通人的恶,实即意味着所有的人都有可能作恶,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每个人都有可能发生人格分裂,甚或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作为一些典型的个案,,比如奥斯卡·格伦宁,比如汉斯·弗里德里希——前者是记账员,他坦陈自己在奥斯维辛工作,不光是因为他被命令这样做,,他们所要消灭的,不过是敌人而已;后者是一支党卫军部队的成员,他承认自己亲手射杀过犹太人,但直到今天,他从未后悔过当初的所作所为。


由此可见,,所体现出的决不只是个人的恶,而是一种集体的恶,一种人性的恶。因为大多数人并不是在少数疯子的强迫下犯下血债,恰恰相反,更多的人其实对他们的个人行为拥有更大的自主权,他们甘心情愿地充当行凶者的同谋与合作者。事实上,针对于犹太人,,本人所充当的,不过是一个鼓动者与诱导者的角色——所谓“累积式激进主义”,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人们自下而上的主动合作,正是大多数人促成了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发展,也同样是大多数人促成了“最终解决”方案的制定和实施。那么,这些同谋与合作者真的是天生邪恶吗?显然不是,通过里斯的文字可以看出,他们不是机械服从的机器人,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普通人,有着美好的理想,有着平凡的人生。他们其实代表着庸常世界中的大多数——是他们集体的意志,构成了一个社会的价值取向;同样是他们共同的选择,构成了无数心智正常者的心灵黑暗之地。


那么,究竟是谁让这些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普通民众,最终变成了双手沾满血腥的刽子手呢?里斯以大量实例证明,人的处境对个人的行为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以为例,他在一战前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流浪汉,正是经过一战这场完全不受他掌控的世界性冲突,他才转变为我们所熟悉的那个,而如果没有那个特定的历史情境,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人性的复杂自有其隐晦性与多面性,光明的一面属于人性,阴暗的一面同样属于人性;人性的善恶是先天性的,而环境的优劣则是后天性的;环境既能够诱发人性光明的一面,也能够诱发人性阴暗的一面。社会制度决定环境的优劣,极权制度则最大可能地诱发人性中的阴暗面,“把人要么变成牲口,要么变成野兽,或者既是牲口又是野兽”。从这个角度上说,,奥斯维辛集中营的逐渐演变,。正像徐贲先生在导读中所说的那样:“恶普遍存在于二十世纪的专制和极权制度中,。”


在《奥斯维辛》中,里斯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党卫军守卫和犹太女犯之间的爱情故事。一次偶然的际遇,让温特爱上了海伦娜,于是,他开始千方百计地保护她、关爱她,而她也逐渐被他的深情所感动,并在内心接受了他的爱情……放在和平时期,这当然是一个十分平凡的爱情故事,然而,在奥斯维辛,这个爱情故事却显得如此难能可贵:、偷窃和背叛,体现出人类最原始的残暴特质的地方,这个爱情故事告诉我们,即便处身于极端的环境,人性中的善的种子也依然不会泯灭,一旦时机成熟,它总会生根发芽,总会开花结果。奥斯维辛的幸存者埃尔泽·巴克曾经悲愤地说道:“人类的堕落没有底线,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的确,人类可以是魔鬼,但他们同样可以成为天使;每个人身上都隐藏着恶的种子,但也同样隐藏着善的种子——是抑恶扬善,还是抑善扬恶,既是衡量人性的尺度,也未尝不是衡量一个社会的尺度。


二十世纪无疑是一个伟大的时代,科技发达,文明昌盛;二十世纪无疑是一个血腥的时代,从一战到二战,从古拉格到奥斯维辛……曾经发生过许许多多惨绝人寰的悲剧。奥斯维辛集中营是对人类灵魂的一次拷问,时至如今,依然没有人能够保证,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悲剧是否还会重演。里斯之所以将《奥斯维辛》命名为“一部历史”,就是为了以这段历史晓喻世人:“丑恶的事实就摆在眼前,等待每一代人重新发现它的价值。这段历史对我们、对后人将永远是一个警示。”


《奥斯维辛:一部历史》(英)劳伦斯·里斯 著,刘爽 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年9月出版。定价:64元。

(原创文章,隔日推送。请长按、识别二维码立即关注,或搜索关注huiyuanwangmiao,读书这么好的事情。文中图片来自网络,若有侵权请告知,当即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