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道周《孝经》

黄道周(1585~1646)明末学者、书画家文学家、儒学大师、民族英雄。字幼玄,一作幼平或幼元,又字螭若,螭平,号石斋,汉族,福建漳浦铜山(现东山县铜陵镇)人。天启二年进士,深得考官袁可立赏识,历官翰林院修撰、詹事府少詹事南明隆武时,任吏部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首辅)。抗清失败,被俘殉国,谥忠烈。


黄道周《孝经》


黄道周,字人。二年进士。改,授编修,为展书官。故事,必膝行前,道周独否,魏忠贤之。未几,内艰归。

崇祯二年起故官,进右。三疏救故相,降调,龙锡得减死。五年正月方候补,遘疾求去。濒行,曰:

臣自幼学,以天道为准。上下载籍二千四百年,考其治乱,御极之元年,正当之上六,其爻云:“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勿用。”陛下思贤才不遽得,惩不易绝,盖陛下有大君之实,而怀之心。臣入都以来,所见诸大臣皆无远猷,动寻苛细,治朝宁者以督责为要谈,治边疆者以姑息为上策。序,则以为迂昧而不经;奉簿书,则以为通达而知务。一切,则终年;一意不调,而株连四起。陛下欲整顿,斥攘外患,诸臣用之以滋章法令,摧折缙绅;陛下欲剔弊防奸,,诸臣用之以借题,敛怨。且外廷诸臣敢诳陛下者,必不在拘挛守文之士,而在权力之人;内廷诸臣敢诳陛下者,必不在锥刀泉布之微,而在之大。惟陛下超然省览,载籍,自古迄今,决无数米量薪,可成远大之猷,吹毛数睫,可奏三五之治者。彼,智每短于事前,言每多于事后。不救凌围,而谓凌城必不可筑;不理岛民,而谓岛众必不可用;兵逃于久顿,而谓乱生于无兵;饷糜于漏邑,而谓功销于无饷。乱视,浸淫相欺,驯至极坏,不可复挽,臣窃危之。自二年以来,以察去弊,而弊愈多;以顽,而威滋殚。是亦反申、商以归周、孔,捐苛细以崇之时矣。

帝不怿,摘“葛藤”、“株连”数语,令具陈。道周上言曰:

迩年诸臣所目营心计,无一实为朝廷者。其用人行事,不过推求报复而已。自前岁春月以后,边疆,实非为陛下边疆,乃为而翻边疆也;去岁春月以后,盛言,实非为陛下科场,乃为仇隙而翻科场也。此非所谓“葛藤”、“株连”乎?自古外患未弭,则大臣一心以忧外患;小人未退,则大臣一心以忧小人。今独以遗君父,而大臣自处于催科比较之末。行事而事失,则曰事不可为;用人而人失,则曰人不足用。此臣所谓舛也。三十年来,酿成门户之祸,今又取缙绅稍有器识者,举网投阱,即缓急安得一士之用乎!凡绝饵而去者,必非䲡鱼;而来者,必非骏马。以豢士,则所豢者必嗜利之臣;以箠楚驱人,则就驱者必驽骀之骨。今诸臣之才具,陛下其知之矣。知其为小人而又以小人矫之,则小人之焰益张;知其为君子而更以之,则君子之功不立。天下总此人才,不在则在林薮。臣所知识者有马如蛟、、任赞化,所闻习者有,在仕籍者有、邹嘉生,皆卓荦,使当一面,必有可观。

语皆刺,帝益不怿,斥为民。

九年用荐召,复故官。明年,久旱修省,道周上言:“近者中外斋宿,为百姓请命,而五日内系两,未闻有人申一疏者。安望其戡乱除凶,赞之治乎?陛下焦劳于上,小民展转于下,而诸臣括囊其间,稍有人心,宜不至此。”又上疏曰:“陛下,有身寄至七八载罔效、拥权自若者。积渐以来,国无是非,朝无枉直,中外率苟且图事,诚可痛愤。然其视听一系于上。上急催科则下急贿赂;上乐锲核,则下乐巉险;上喜告讦,则下喜诬陷。当此南北,奈何与市井细民,申之谈,修睚眦之隙乎。”时体仁方招奸人构东林、之狱,故道周及之。

,掌司经局,疏辞。因言己有三罪、四耻、七不如。三罪、四耻,以自责。七不如者,谓“品行,卓绝,不如刘宗周;至性奇情,无愧纯孝,不如;湛深大虑,远见深计,不如敢谏,绝俗,不如;志尚高雅,博学多通,不如布衣举人;至累系之臣,朴心纯行,不如李汝璨、;文章意气,坎坷磊落,不如。”鄤方被杖母大诟,帝得疏骇异,责以。道周疏辩,语复营护鄤。帝怒,严旨切责。

道周以文章风节高天下,严冷,不谐。公卿多畏而忌之,乃藉不如鄤语为口实。其冬,择东宫讲官。体仁已罢,当国,摈道周不与。其同官项煜、不平,上疏推让道周。至发言:“鄤杖母,明旨煌煌,道周自谓不如,安可为元良辅导。”道周遂移疾乞休,不许。十一年二月,帝御经筵。方下吏,讲官救之,帝未许。而帝适追论旧讲官尝请漕储全折以为非。道周听未审,谓帝将宽三俊念希孟也,因言:“故辅臣一生,未蒙帷盖恩。天下士,生如三俊,殁如震孟、希孟,求其影似,未可多得。”帝以所对失实,责令回奏。再奏再诘,至三奏乃已。凡道周所建白,未尝得一,道周顾言不已。

六月,廷推阁臣。道周已充日讲官,迁,得与名。帝不用,用杨嗣昌等五人。道周乃草三疏,一劾嗣昌,一劾陈新甲,一劾辽抚方一藻,同日上之。其劾嗣昌,谓:

天下无无父之子,亦无不臣之子。不省其亲,至比之不丧,宋世共指为人枭。今遂有不持两服,坐司马堂如杨嗣昌者。督臣以父殡在途,搥心饮血,请就近,乃忽有并推在籍守制之旨。夫守制者可推,则闻丧者可不去;闻丧者可不去,则为子者可不父,为臣者可不子。即使人才甚乏,奈何使不忠不孝者连苞引蘖,种其不祥以秽天下乎?嗣昌在事二年,张网溢地之谈,款市乐天之说,才智亦可睹矣,更起一不祥之人,与之表里。陛下孝治天下,缙绅家庭小小勃溪,犹以法治之,而冒丧斁伦,独谓无禁,臣窃以为不可也。

其论新甲,言:

其守制不终,走邪径,托捷足。天下即甚无才,未宜假借及此。古有孝子无济于艰难者,决未有不忠不孝而可进乎功名道德之门者也。臣二十躬耕,,以养二人。四十余削籍,徒步荷担二千里,不解扉屦。今虽逾五十,非有妻子之奉,婢仆之累。天下即无人,臣愿解清华,出管锁钥,何必使被棘者,祓不祥以玷王化哉!

其论一藻,则力诋和议之非。帝疑道周以不用怨望,而“缙绅”、“勃溪”语,欲为郑鄤脱罪,下行谴。嗣昌因上言:“鄤杖母,。今道周又不如鄤,且其意徒欲庇凶徒,饰前言之谬,立心可知。”因自乞罢免,帝优旨慰之。

七月五日,召内阁及诸大臣于平台,并及道周。帝与诸臣语所司事,久之,问道周曰:“凡无所为而为者,谓之;有所为而为者,谓之。尔三疏适当廷推不用时,果无所为乎?”道周对曰:“臣三疏皆为国家纲常,自信无所为。”帝曰:“先时何不言?”对曰:“先时犹可不言,至简用后不言,更无当言之日。”帝曰:“清固美德,但不可傲物遂非。且惟为圣之清,若,是廉,非清也。”时道周所对不合指,帝屡驳,道周复进曰:“惟孝弟之人始能,发育万物。不孝不弟者,根本既无,安有枝叶。”嗣昌出奏曰:“臣不生,岂不知父母?顾念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固在前。为列国之君臣,可去此适彼;今则一统之君臣,。且仁不遗亲,义不后君,难以偏重。臣四疏力辞,意中有如之、者,抗疏为臣代请,得遂臣志。及抵都门,闻道周人品为人宗师,乃不如郑鄤。”帝曰:“然,朕正拟问之。”乃问道周曰:“古人心无所为,今则各有所主,故欲正人心,息邪说。古之邪说,别为一教,今则直附于中,系更大。且尔言不如郑鄤,何也?”对曰:“见弃通国,不失礼貌,臣言文章不如鄤。”帝曰:“不得于父,岂鄤杖母者比。尔言不如,岂非朋比?”道周曰:“。”帝曰:“陈新甲何以走邪径,托捷足?且尔言软美容悦,者谁耶?”道周不能对,但曰:“人心邪则行径皆邪。”帝曰:“丧固,岂遭凶者即凶人,尽不祥之人?”道周曰:“古三年丧,君命不过其门。自谓凶与不祥,故凿凶门而出。夺情在疆外则可,朝中则不可。”帝曰:“人既可用,何分内外?”道周曰:“我朝自罗伦论夺情,前后五十余人,多在边疆。故嗣昌在边疆则可,在中枢则不可;在中枢犹可,在政府则不可。止嗣昌一人犹可,又,竟成一夺情世界,益不可。”帝又诘问久之。帝曰:“当时亦称,心逆而险,而坚,言伪而辨,顺非而泽,记丑而博,不免圣人之诛。今人多类此。”道周曰:“,臣心正无一毫私。”帝怒。有间,命出候旨。道周曰:“臣今日不尽言,臣负陛下;陛下今日杀臣,陛下负臣。”帝曰:“尔一生学问,止成佞耳!”叱之退。道周叩首起,复跪奏:“臣敢将忠佞二字剖析言之。夫人在君父前,独立敢言为佞,岂在君父前为忠耶?忠佞不别,邪正淆矣,何以致治?”帝曰:“固也,非朕漫以佞。但所问在此,所答在彼,非佞而何?”再叱之退。顾嗣昌曰:“甚矣,人心也。道周恣肆如此,其能无正乎?”乃召文武诸臣,咸聆戒谕而退。

是时,帝忧兵事,谓可属大事者惟嗣昌,破格用之。道周守经,失帝意,及奏对,又不逊。帝怒甚,欲加以重罪,惮其名高,未。会亦劾嗣昌,将予重谴,而部拟道周谴顾轻。嗣昌惧道周轻,则论己者将无已时也,亟购人劾道周者。有谋改,遂阿嗣上疏曰:“臣闻人主之尊,;人臣无将,将而必诛。今黄道周及其徒党造作语言,亏损。举古今未有之好语尽出道周,无不可归过于君父。不颁示前日召对始末,背公死党之徒,以惑四方,私记以疑后世,掩圣天子正人心息邪说至意,大不便。”帝即传谕廷臣,毋为道周劫持相,凡数百言。贬道周六秩,为江西,而若麒果得兵部。

久之,江西巡抚荐所部官,推奖道周备至。故事,但下所司,帝亦不。而大学士恶道周甚,则拟旨责学龙滥荐。帝遂发怒,立削二人籍,逮下狱,责以党邪乱政,并杖八十,究党与。词连编修、吏部主事、工部司务董养河、舍人,并系狱。户部主事救之,亦系狱。尚书斯谳轻,严旨切责,再拟谪戍烟瘴,帝犹以为失出,除觉斯名,,乃还狱。逾年,尚书等言:“二人罪至永戍止矣,过此惟论死。论死非则贪酷,未有以建言者。道周无封疆贪酷之罪,而有建言蒙戮之名,于道周得矣,非我圣主覆载之量也。陛下所疑者党耳,党者,见诸行事。道疏,只托空言,一二知交相从罢斥,乌睹所谓党,?且陛下岂有积恨道周,圣意,而臣已论定,。”仍以原拟请,乃永戍广西。

十五年八月,道周戍已经年。一日,帝召五辅臣入文华,手一编从容问曰:“何如人也?”皆对曰:“读书好学人也。”帝曰:“张溥已死,小臣,何亟称之?”对曰:“其胸中自有书,科道官以其用未竟而。”帝曰:“亦不免偏。”时延儒自以嗣昌既已前死矣,而己方再入相,欲参用,为道周地也,即对曰:“张溥、黄道周皆未免偏,徒以其善学,故人人惜之。”帝默然。德璟曰:“道周前日蒙戍,上恩宽大,独其家贫子幼,其实可悯。”帝微笑,演曰:“其事亲亦极孝。”行甡曰:“道无不通,且极清苦。”帝不答,但微笑而已。明日传旨复故官。道周在途疏谢,称学龙、廷秀贤。既还,帝召见道周,道周见帝而泣:“臣不自意今复得见陛下,臣故有犬马之疾。”请假,许之。

居久之,,用道周吏部。道周不欲出,讽之曰:“人望在公,公不起,欲从史可法拥立耶?”乃不得已趋朝。陈进取,拜,协理事。而朝政日非,大臣相继去国,识者

知其将亡矣。明年三月,遣。濒行,陈进取策,时不能用。甫竣事,亡,见唐王聿键于,奉表。王以道周为大学士。道周学行高,之特甚,赐宴。,位道周上,众议抑芝龙,文武由是不和。一上书诋道周迂,不可居相位,王知出芝龙意,下督学御史挞之。

当是时,衰,政归郑氏,恃恩观望,不肯一出关。道周请自往江西图恢复。以七月启行,所至远近响应,得义旅九千余人,由出衢州。十二月进至,遇大。战败,被执至,幽别室中,囚服著书。临刑,过,坐不起,曰:“此与近,可死矣。”监刑者从之。幕下士中书赖雍、蔡绍谨,兵部主事等皆死。

道周学贯古今,所至学者云集。铜山在孤岛中,有,道周自幼坐卧其中,故学者称为先生。精天文历数皇极诸书,所著及《太函经》,学者穷年不能通其说,而道周用以治乱。殁后,家人得其小册,自谓终于丙戌,年六十二,始信其能知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