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读诗」 ▏诗人张维读顾城诗《墓床》•第137期

ANJIAPINGSHI

汉家评诗

墓床祭——评《墓床》

无法想象这个曾经写出童话般诗歌的诗人也能操起手中的利斧。是的，他做过木匠，他对斧子应该无比熟悉，就像一个军人熟悉手中的枪——但谢烨怎么可能是他的敌人呢！——就此打住，不提。需要提醒读者的是，《墓床》这首写死亡的诗歌，是顾城的晚期作品，也就是说这首诗无论是在立意上还是在时间上，都是顾城在末日前接近于死亡真实的一种心迹流露，。

我个人认为，这首诗在顾城的晚期作品中并不晦涩。它甚至非常好懂（与顾城晚期的其他作品相比较）。“好懂”绝非是平庸的标志，当然它也不是杰作的标签——它只是好懂，但它一点儿都不浅薄。它非常庞大。它的语言似乎是一种介于人与神之间的语言。它的姿态是腾空的——在某些关口，它的视角是俯瞰式的。这首诗的自身或许完全掌握了自身的语言——它试图尽最大可能在人类语言的范畴之内剔除掉那些非诗的和枝节性的语言肿块，事实上，他的确干得很棒。

“我知道永逝降临，并不悲伤/松林中安放着我的愿望/下边有海，远看像水池/一点点跟我的是下午的阳光”。说出永逝降临的口气，如永恒的口气。这不是说本诗的几个汉字有多么特殊，而是指这种了无牵挂式的语气——语言的气象使然。“我知道”，生命中的预言——可预见的命运，减除了悲伤的情绪，显得极为平和，顺应天命。

松林，墓园。安放，死后的时空。愿望，遗愿。

下边有海，浩瀚的大海被置于下边，这时，视角开始无限地拉大、拉远。大海远看像水池，这“远看”如在地球之上的俯瞰。如果大海如水池，那么地球也就不过是一个庭院的规模吧。视角无限拉大和拉远后，使得本诗的语言具有了一种冷静的神圣质地。我不愿意草率地说这种语言是神性的语言，但它确实充溢着一种自然的、不由分说的神秘性质。

接下去写到的下午阳光，是语言在高开和拉远之后的情感缓冲。

阳光是一种人性化的安慰，是生命里终将消逝的温暖。

“人时已尽，人世很长/我在中间应当休息/走过的人说树枝低了/走过的人说树枝在长”。人时已尽，如归家。死为平常事——从必然性和发生频率上来看，死亡真的是人类生活中最为平常的事情了。人世很长，隐隐有疲倦感。我在中间的休息，安眠，同时暗暗自证人类灵魂的不朽。

走过的人，为世人。世人种种。

树低，那就低了；树长，那就在长——世人种种，种种世人，种种而已。

人一死，就安眠在了墓床中。那躺在墓床中的人，分明已经不再是世人了。

暮归.23x50cm 纸本水墨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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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虞山当代美术馆

文字撰写：汉家

剪辑、编辑：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