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早年的自己重逢

     能安稳地镇日宅在家中的日子所余无多了。 这两天,我在儿子熟睡时的阅读欲望就越发有些贪婪。先后翻过的书,有人称“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界中的福尔摩斯”(邱忆君语)龚明德先生所著的《旧日笺》(中华书局2013年12月第1版次)和许知远的《那些忧伤的年轻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9月第1版次)。

先说一下前者吧。作为一部“民国文人书信考”,它确实用力扎实。幽微的枝节和点滴的勾连背后,是我们所能想见的一位学者的辛劳付出。配图也都大体说得过去,算是对得起“中华书局”这块牌子。

龚先生在该书第44页的一句“牢骚”,瞬间就把我的记忆重又唤回了读研时期:“如此生动活泼的中国现代文学史,被一帮毫无情趣的人弄成了让人头痛的‘专业’”——当年,我就曾不止一次地将一些“教授”的煌煌大著随手扔到一边而生出类似浩叹。

龚先生有过二十五年的出版界经历,回归教职后,服务于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也是个先后教过小学、中学和大学的人物。这样的书,值得一读。

至于许知远,相信大家对他都不陌生,这位年长我三岁的著名“公共知识分子”可说是享有盛名的。我这次读到的,是他这本集子的一个“十周年纪念版”。单就文字和思想而言,确实是可见出一点新人试笔的稚嫩的。结合他后来的著述来看,这一点恐更为明显。

据说,许文的旁征博引被一些人以为“过分”,我倒是颇能认可他自己的“辩解”:“我大量使用引语,是在二十三四岁的时候。用引语,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一个连接的过程,连接过去和现在的人,为读者提供启发。那是我试图分析和推理的方式呀。在西方传统里,这是很正常的。但我们的国家太反智了,人们喜欢直接的东西。而我传递更多的是信息和推理,不是一个确定的观点。我不一定有观点,结论必须建立在事实上,才能得出看法。当我有观点的时候我会表达出来的。”

许知远的这本早年之作,读来让我颇为轻松,尤其我还不是正襟危坐,而是就只裹着个睡袍。但就像他在书中提到,汪曾祺在回答“为什么西南联大在八年内培养的人才比建国后几十年的都多”时的那个答案一样——“自由”。我相信,假以时日,我这样子的一种状态,所获是会多过置身任何一所“研究所”的。

有趣的是,许在《拖鞋》一文中就说:“我本能地意识到,拖鞋所蕴涵的气质与大学本身的精神有某种相通之处。拖鞋只适合两个场所——浴室和校园。浴室是人类可以最本质地暴露自己的场所,在这里你无需掩饰,赤条条地面对世界,它也让你感到一种没有束缚的放松。那么大学校园呢?这里最需要的是精神上的无限自由,而这精神上的自由当然带来了肉体上的放松。热爱自由的希腊学者的装束是肥大的长袍,而这种装束在最初的巴黎大学、牛津大学同样曾盛行。”(该书第137页)——这么说,我刚才那句狂言就算不得是啥“吹牛皮”了吧?呵呵呵呵。

当然了,许知远更让我觉亲切的一个身份,那就是他还是单向街图书馆的创办人之一。单只这一项,就值得我报以敬意了。

歌德说:“在这个躁动的时代,能够躲进静谧的激情深处的人确实是幸福的。”而假期里的阅读,更是常令我在这样的“幸福”中,和早年的自己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