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前建议阅读本文,出发前记得带纸巾!

做書按:

今天晚上,做書会与大家一起观看电影《天才捕手》。


一位编辑的一生中最精彩的一段,被改编拍摄成电影,不知道这是不是能令当下正在从事这一职业的人们,心生安慰。但我们相信,除去被电影放大的编辑和作者之间细碎丝缕的关系能感动你之余,更深入想被人了解的,其实是编辑这份职业的谦卑和寂寞。


今天推送这篇文章,是两年前的旧文,是电影主人公珀金斯的传记《天才的编辑》上市时的活动实录。演讲人是理想国品牌创办人、出版人刘瑞琳老师。刘老师因故不能出席晚上的交流环节,电影开始之前,让我们简单回顾一下她心目中的《天才的编辑》。


时间

3月17日(周五) 19:00-22:15


地点

北京橙天嘉禾影院凤凰汇店 2号厅


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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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时间截止:19:10

入场时间截止:1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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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办

做書





做编辑:没有创造的创造

演讲 | 刘瑞琳

时间 2015年7月


今天来到这里,还是很紧张忐忑的。


我虽然从业20年了,也算积累一些经验教训,但是我觉得这些都是一对一的个体经历,可以分享,但很难借鉴。我相信在座每个人都有一肚子的经验一脑门的故事,我也希望能分享到你们的经验和故事。


今天的引子是《天才的编辑》,这本书的名字无论是英文表述<Editor of Genius>,还是中文表达《天才的编辑》,都是双关语,我们不妨只取其中一个意思:给天才做编辑,或者说跟天才一起工作的编辑。从这层意思上借题发挥,我会自然一些。


无论怎样,有一点令人自豪,就是我们出版了这样一本书(《天才的编辑》)。我很迷恋书里对于编辑与作者一起工作、彼此交流的细节的描述。


在我们这个商业标准、快餐消费几乎解构掉一切美妙的东西和感觉的时代,我认为,这本书是向那个文学创作充满勃勃生机,为一个故事、一句表达,作者和编辑都字斟句酌的时代表达致敬,是为了缅怀那个被文学滋养并滋养了文学的时代!


每一个有志于从事编辑的人都可以读读这本书。翻译这本书的彭伦,也是一位好编辑。前段时间,他还跟这本书的作者做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访谈,马上会发在上海书评上,随后大家可以找来看看。


在座的,或许有的朋友已经读过这本书了,很厚,但很精彩,我几乎是一口气读完的。


我看这本书最大的感受就是,编辑最大的难度,不是面对书,而是面对人。人永远都比书重要,也永远都比书难。


珀金斯最动人的地方在于,他对作者永远有一种“富有同情心的理解”。他非常理解和体贴人性,非常善于顺应并挑战人性,也非常会尊重并扭转人性的弱点。记得经济学家张维迎有一句话:成功的企业家,一定对人性有透彻理解。出版人更无法回避这一点,因为有天赋的作家、艺术家、知识分子,都是有个性并且任性的。


前段时间我遇到一件事情,我们的员工惹恼了一位作者,员工觉得很委屈,「我又没违背法律与合约」,可是我说「不违背法律与合约,这要求太低了,体贴一个作者应该从人心人性的层面去考量」。这是编辑工作有意思,也有难度的地方。也是编辑工作中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处。我也是因此才说,经验是个体的,很难copy,只能自己去做去悟去经历去感受。


我今天想说的不是珀金斯的才华与天赋,而是他与我们,与在座的诸位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我们都只是普通人。然而,即便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们也可以和那些才华横溢的天才一起工作,甚至共同成就一件伟大的作品。


珀金斯说过的一段话,可以作为我们编辑的座右铭:


你们必须记住的第一件事,是编辑并不给一本书增添东西。他最多只是作者的仆人。不要觉得自己很重要,因为编辑充其量是在释放能量。他什么也没有创造。一个作家最好的作品,完完全全来自他自己。


这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编辑之一的珀金斯对于自己的一个定位。作为海明威、菲茨杰拉德、托马斯·沃尔夫这些文学巨匠的幕后推手,他最后会这样定义编辑的角色,会不会让我们这些做编辑的人有一点失望呢?


最近我也在微信上读到过几篇编辑谈自己如何做书的文章,可能这是一个强调交流、互动的年代,所以我们会看到:一位编辑娓娓而谈如何为一本书费尽心力,如何设计了十多个封面最后选择了这一个,如何取了几十个书名最后确定了这一个,如何与多少名人锲而不舍地联系最终获得他们的推荐,如何与各个跨界的机构联系而制定了出人意料的营销方案,最后,这本书又如何登上排行榜,获得哪些奖项,或者虽然不畅销,但已经成为编辑生命中无法忘却的一段历程,等等。


作为一个编辑,我很能理解写这些文章的编辑的心理,我也很欣赏这些文章里体现出的工作激情,但看得有点多了之后,会感觉到有些遗憾,有些可以深入探讨的问题,最后往往成为了一种心灵鸡汤式的东西。


我不是说所有都是这样,只是感觉越来越有这样一种趋势。就是把编辑的本分,变成了一种有点夸张的自我欣赏式的东西。在这样的文章里,我们很少看到对于作者、作品本身的一种严肃思考,相反,更多看到的是编辑的小心思、小情绪。结果呢?我们看到市面上到处是千篇一律的类似标题党杜撰出来的书名,千篇一律的小清新封面,千篇一律的夸张书腰宣传语。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们的编辑做出来的。


这反映出我们这个时代的一种文化生态,就是说,我们的文化越来越被一种比较浅薄的商业机制所主宰,而编辑,在这个机制里面,似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因此还有点沾沾自喜,有点自我欣赏。


这个时候我们再来看看珀金斯的这番话:「编辑并不给一本书增添东西。他最多只是作者的仆人。不要觉得自己很重要,因为编辑充其量是在释放能量。他什么也没有创造。」


于是,我们就知道了吧,什么叫境界。他这话说的很谦逊,但也很自尊。


为什么说自尊呢?我想这是一个人面对真正的文学、面对真正的文化时的一种不卑不亢的态度。他知道真正的创造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时间最终会淘洗掉什么。他知道什么是天才,他也知道自己的本分。用中国的古话来说,就是「知止而后有定」。这种安定的心,或许是我们这个时代所缺少的品质。


我不是说编辑所做的事情不重要,相反,我认为这些很重要,无论是文稿的处理、设计的沟通,还是对营销宣传的参与等等,我也会跟我们的编辑强调这些事情。但随后我会说,与一本书的文学价值、文化价值相比,这些其实不是那么重要。


一本书的价值,几乎完完全全来自作者独特的创造力,而编辑,只是协助作者释放他的能量。编辑不曾创造过什么,但他可以参与创造。这是我对编辑的理解。


所以,我对于现在的一些说法,比如「如何操作一本书」,「如何打造一个作者」,其实心底里是排斥的。「操作」「打造」,这样的说法,何其张狂。似乎和我们心中对于文学、对于文化的一种敬畏心相去甚远。现在还有一种趋势是把书当作一个产品,编辑成了产品经理,我承认这里面有一种商业的合理性,但从文化的意义上讲,我觉得这是一种异化。


珀金斯之所以会说得这么谦逊,是因为他把文学看得很高,把作者看得很高,所以才把自己放到很低的位置上。而现在,我们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呢?


在座的诸位,肯花钱来到这里,但愿你们不会期盼这个讲座,能提供一套做书的模式,一套商业机制,可以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成功的产品。那么,我先在这里给大家泼一点冷水,这样的模式、这样的商业机制,很可能是不存在的,或者是难以复制的,或者,从根本上说,不那么重要。我看到这本书的最后一部分有一句话:说珀金斯「了解他这一行的所有诀窍」,但「他已经厌倦这些了」,我立马有一种惺惺相惜的释然。


重要的是什么呢?是我们对于文学、对于文化的敬畏与尊重,是我们对于作者、对于才华的敬畏与尊重。这种敬畏与尊重,我希望可以成为每一个编辑开始自己编辑生涯的一个起点,并伴随编辑生涯的始终。这大概是我读《天才的编辑》这本书的一点体会。


其实,我们(编辑)和每一个作者,差不多都有一段有意思的故事。


以前有一篇报道,名字很耸动,叫「广西师大出版社是如何搞定陈丹青的」,我听了觉得很不舒服。我估计陈老师听了会更不舒服。我们和作者的关系,从来都不是「搞定」或「搞不定」的问题。我觉得,编辑和作者的关系,出发点和最终的归宿都应该是书,为了创作和出版一本有价值的书,就像珀金斯所说的,「没有什么比一本书更重要」。而作者与出版社的关系,也应该是出于对于一种文化愿景的共同追求。


从这一点上看,理想国真的有一点像一个文化人的共同体,我们的很多作者,其实像是我们的工作伙伴一样。能够与这些才华横溢的人一起工作,是幸福的。我知道,这样的状态非常难得,因此也倍感珍惜。


2010年,成立「理想国」的时候,我们就说:理想国是一个容器。为什么说是容器呢?因为容器有自己的界限,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底线,但它又是空的。唯有我们保持空的状态,我们才能去容纳作者们的文化梦想。


这里我所说的「我们」,已经不仅仅是「理想国「这个出版机构、文化机构了,而且是包括了我们的许多作者,甚至关心和支持理想国的伙伴们的共同愿景。


有一次,我在深圳的好朋友晓昱给我介绍了一位企业家,他觉得我们做的事情让人敬重,希望能够给我们一些资助。当然,他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他还发动朋友们弟兄们一起来,最后我们成立了理想国文化基金会。首批推出的项目就是「理想国译丛」和「理想国讲堂」。


说实话,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位企业家,更谈不上什么关系,但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印象很深,他手里拿着一本叶企孙的传记,滔滔不绝地讲述自己对于这位中国物理学的一代宗师的尊敬,以及对其遭遇的慨叹。接下来我们谈书,谈文化,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他叫杨向阳。


在他和晓昱的帮助下,我们建起了「理想国基金会」。有了这样一个平台,就可以吸纳更多的有文化理想的人参与到我们的事业中来,也可以开办理想国讲堂,让杨奎松这样的学者的能量得到更大的发挥,还可以创造条件集合梁文道、许知远、刘瑜和熊培云来为我们主编大型译丛。接下来,「理想国基金会」还会发起或赞助更多的公益文化项目,去做一些用商业方式难以做到的事情。


而[看理想]视频节目,也将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得到壮大,除了已有的梁文道、陈丹青、马世芳三档节目,贾樟柯、杨照、蒋方舟以及其他很有分量的文化人士也会积极参与。记得当时在视频发布会上,我吹了一个牛,说:「我们不仅是来做视频的,我们也是来改变视频的。」这个牛吹得有点大,但却是真心的。视频方面,我们才刚刚起步,但我们应该树立起一个值得追求的目标。


从做出版,到做公益文化活动,到做视频,「理想国」究竟接下来还会做什么,我们其实并没有刻意的规划。我们几乎没有做过那样的商业计划:今年的码洋是多少,明年要达到多少,五年之后要达到多少。


我们更多地是在盘算,我们能做什么,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怎么做。我们会从作者出发,从他们的资源和创造力出发,进行整合、设计,然后一点一点地落实,做出我们期待的东西。


理想国成功吗?这个问题不会纠缠我,我也不大会考虑这样的问题。


但某件事情没做好,我会焦虑;辜负了作者的期待,我会焦虑。作者发信息催问事情的进度,我会焦虑,因为这说明我们团队的效率出了问题。当你与这个时代最优秀的人一起工作时,你必须是全神贯注着去奔跑的。


是很累,但是你没有时间去感觉累。不知不觉中,也许到最后,你会发现,你做出来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越了你当初的想象。


或许我可以这样说,理想国的商业是非商业的商业,正如我们提倡:编辑的创造应该是没有创造的创造。我们通过呈现最好的书赢得了市场,同时我们心甘情愿地服务于才华。


回到珀金斯,我相信我很能理解他所说的:编辑什么也没有创造。但我想补充一句,就是:


我们只是帮助有创造力的人完成了创造。或许可以称为「没有创造的创造」吧。


这样的一种感觉,让我觉得很踏实,也很充实。这或许就是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人愿意投身编辑这项工作的理由吧。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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