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小学语文课本的安徒生童话,是真的“安徒生童话”吗?

4月2日,是世界著名童话作家安徒生的生日。安徒生先生在他的自传《我生命的童话故事》里写到:“1805年4月的一天,一个活生生的、哇哇大哭的婴儿诞生了,那就是我,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 童年时代和青年时代的贫困生活使他创作的童话对下层人民的生活命运给予了极大的同情和关注,而基于民间真实的社会背景创作的童话,继承和发扬了民间文学朴素清新的格调,造就了流畅、优美的语言风格。

 

记忆里,在小学的时候,安徒生童话就被引入了语文课本。在没有读叶君健先生翻译的《安徒生童话》的时候,曾以为课本里那干瘪生硬的描述文字,就是享誉世界的童话作家安徒生的作品。但是,在读过经典的译本之后,才知道直到今天,小学语文课本里的安徒生童话,多是根据原文的压缩和改写,大刀阔斧地裁掉了原本洋溢着丹麦民间风情的语言,把精彩敷演出的长篇故事改成了故事“梗概”。

 

安徒生童话,是世界文学的一个高度,儿童文学创作者、南京作家黄蓓佳说:“翻开安徒生的作品再对照自己,才明白丹麦的大师的确是一座高山。” 45岁时,黄蓓佳最后一次买了《安徒生童话》。黄蓓佳说:“感谢安徒生,有了他,我们才有了童年,有了梦想,有了忧郁、感恩和伤情,最重要的是,全世界的孩子们有了快乐。”然而,2005年,媒体就小学课本删除安徒生童话引发热议。2010年,《收获》杂志社副编审叶开在其个人博客上发文《上海小学语文教材恶意篡改安徒生童话》,炮轰小学语文教材篡改经典。

 

那么我们小学语文课本里的安徒生童话到底是怎样写的,和经典译本有着怎样的差距呢?我们一起来看看。


你以为小学语文课本的安徒生童话,是真的“安徒生童话”吗?


晓语


“乡下真是非常美丽”

《丑小鸭》


课本

太阳暖烘烘的。鸭妈妈卧在草堆里,等她的孩子出世。


(人教版课标第四册)


译文

乡下真是非常美丽。这正是夏天!小麦是金黄的,燕麦是绿油油的。干草在绿色的牧场上堆成垛,鹳鸟用它又长又红的腿子在散着步,噜嗦地讲着埃及话。这是它从妈妈那儿学到的一种语言。田野和牧场的周围有些大森林,森林里有些很深的池塘。的确,乡间是非常美丽的,太阳光正照着一幢老式的房子,它周围流着几条很深的小溪。从墙角那儿一直到水里,全盖满了牛蒡的大叶子。最大的叶子长得非常高,小孩子简直可以直着腰站在下面。像在最浓密的森林里一样,这儿也是很荒凉的。这儿有一只母鸭坐在窠里,她得把她的几个小鸭都孵出来。不过这时她已经累坏了。很少有客人来看她。别的鸭子都愿意在溪流里游来游去,而不愿意跑到牛蒡下面来和她聊天。


(叶君健 翻译)


安徒生的语言是诗意的语言,这样一对比,译文的优美和课本的简陋,高下立辨。中国著名语文教师窦桂梅老师曾说,她一直在课堂上试着用母语“人文”的方式“咬文嚼字”。这段关于丑小鸭出生环境的描写,她还通过变换散文和诗歌的形式,让学生来体会。


那时正是夏天

小麦是黄澄澄的

燕麦是绿油油的

 

干草在绿色的牧场上堆成垛

鹳鸟迈着又长又红的腿在散着步

喋喋不休地讲着埃及话

这是它从母亲那里学到的一种语言

 

在田野和牧场的周围

有些大森林

森林里有一些很深的池塘……


安徒生的诗意和意境,那语言描绘的一幅幅静态的画面与一幅幅动态画面组成的诗情画意中,那娓娓道来的温馨之感,不是感动,而是优美的打动。


——窦桂梅



“这是她能和他在一起呼吸同样空气的最后一晚”

《海的女儿》


课本

小人鱼知道了这个消息后,觉得她的心在碎裂。她知道王子结婚后,自己就会变成泡沫。为了王子,她离开了她的家庭,她交出了她美丽的声音,她每天忍受着巨大的苦痛,然而王子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人教版第十二册)

 

译文

风儿在鼓着船帆。船在这清亮的海上,轻柔地航行着,没有很大的波动。当暮色渐渐垂下来的时候,彩色的灯光就亮起来了,水手们愉快地在甲板上跳起舞来。小人鱼不禁想起她第一次浮到海面上来的情景,想起她那是看到的同样华丽和欢乐的场面。她于是旋舞起来,飞翔着,正如一只被追逐的燕子在飞翔着一样。大家都在喝彩,称赞她,她从来没有跳得这么美丽。快利的刀子似乎在砍着她的细嫩的脚,但是她并不感觉到痛,然而她的心比这还要痛。她知道这是她看到他的最后一晚——为了他,她离开了她的族人和家庭,她交出了她美丽的声音,她每天忍受着没有止境的苦痛,然而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这是她能看到深沉的海和布满了星星的天空的最后一晚。同时一个没有思想和梦境的永恒的夜在等待着她——没有灵魂,而且也得不到一个灵魂的她。一直到半夜过后,船上的一切还是欢乐和愉快的。她笑着,舞着,但是她心中怀着死的念头。王子吻着自己的美丽的新娘,新娘抚弄着他的乌亮地方头发。他们手牵手到那华丽的帐篷里去休息。


真正的爱是心甘情愿的付出,为对方的幸福而幸福,而小美人鱼的爱超出了这种我们今人看来无私的程度,她牺牲了自己。译文的这段文字,正是小美人鱼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后,看着自己爱的王子和别的姑娘在一起的场景。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疼痛交织在一起,那是“她能和他在一起呼吸同样空气的最后一晚”。这样的痛苦,在美人鱼回忆中舞会的华丽和王子新婚的甜蜜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突出,那是说不出的苦痛。课本平铺直叙地讲述一些痛苦的真相,哪里有幸福和痛苦的对比,给人心灵的冲击更大呢?



“她们是跟上帝在一起”

《卖火柴的小女孩》


课本

“有一个什么人快要死了。”小女孩说。唯一疼她的奶奶活着的时候告诉过她∶一颗星星落下来,就有一个灵魂要到上帝那儿去了。

 

她在墙上又擦着了一根火柴。这一回,火柴把周围全照亮了。奶奶出现在亮光里,是那么温和,那么慈爱。“奶奶!”小女孩叫起来,“啊!请把我带走吧!我知道,火柴一灭,您就会不见的,像那暖和的火炉,喷香的烤鹅,美丽的圣诞树一个样,就会不见的!”

 

她赶紧擦着了一大把火柴,要把奶奶留住。一大把火柴发出强烈的光,照得跟白天一样明亮。奶奶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大,这样美丽。奶奶把小女孩抱起来,搂在怀里。她俩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走了,越飞越高,飞到那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也没有痛苦的地方去了。


(人教版课标本第十二册)


译文

“现在又有一个什么人死去了。”小姑娘说,因为她的老祖母曾经说过:天上落下一颗星,地上就有一个灵魂升到了上帝那儿去。老祖母是唯一对她好的人,但是现在已经死了。

 

她在墙上又擦了一根火柴。它把四周都照亮了,在这光亮中老祖母出现了。她显得那么光明,那么温柔,那么和蔼。

 

“奶奶!”小姑娘叫起来,“啊!请把我带走吧!我知道,这火柴一灭掉,你就会不见了,你就会像那个温暖的火炉、那只美丽的烤鹅、那棵光彩四射的大圣诞树一样地不见了!”

 

于是她急忙把整束火柴中剩下的火柴都擦亮了,因为她非常想把祖母留住。这些火柴发出强烈的光芒,照得比大白天还要明朗。祖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显得美丽和高大。她把小姑娘抱起来,搂到怀里。她们两人在光明和快乐中飞走了,越飞越高,飞到既没有寒冷,也没有饥饿,也没有忧愁的那个地方——她们是跟上帝在一起。


一根火柴能够照得多远呢?著名特级教师周益民老师在听完窦桂梅老师的课后,发出了这样的感慨。风雪之夜的小女孩一次次擦燃了火柴,一道道“奇异的火光”让她看到了慈爱的奶奶。我们都知道,这是一种幻境,刘晓东先生认为,幻境也是梦想。他在《儿童精神哲学》中说:“梦想是把握世界的一种方式,同时也是精神生活的重要成分,对于儿童尤为如此。”正式在这个意义上,小女孩的幻境是真实的情感体验。译文除了文字更引人入胜外,在最后提到了“她们是跟上帝子在一起了”,课本中删到了“上帝”,不知是否是出于对意识形态问题的考虑。其实在西方社会里,“上帝”是温暖、幸福、希望的象征。在世间无论经历怎样的苦难,也不要忘记追求光明和希望,这大概就是安徒生要告诉人们的吧。



童话是真的,叶君健先生说,哪怕是在那个“傻皇帝”身上,安徒生也表现出了对人间的爱,他以满腔的热情,表达他对人间的关怀,对人的尊严的重视,对人类进步的赞颂。“苦难”、“灵魂”、“幸福”是作品中时常拷问读者心灵的地方。而这样的思想在安徒生充满诗情的文字里闪着光。

 

今天,我们要读安徒生童话。


经典童书权威译本之《安徒生童话》

叶君健/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8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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