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回响|姚俊智:以法之名,何处归程

以法之名,的确,圈子中,每一天、每一周的事都或多或少跟法律有关:上课、案例、新闻、谈论。

何处归程,一个法科生的左右顾盼,源于所谓的感触,或是杂念。



       12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对原审被告人故意杀人、强奸妇女再审案公开宣判,宣告撤销原审判决,改判无罪。当听到审判长胡云腾宣判无罪时,之母,70多岁的张焕枝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正义,迟到了21年。21年,多少日夜,身为人母的她侧夜难眠。如今,最高院的一纸判决,暗示了两个沉重的字:冤案。这背后的辛酸,我们恐怕难以真正体会。

        冤假错案,无疑是司法的痛。西方有谚语:“迟到的正义非正义”,它强调的一点是正义的时效性。在此笔者不想也无力对正义下一个定义。我感慨的是,为何这个正义的到来如此艰难。你可以说,聂母等到了她想要的关乎儿子的正义,但是,她的儿子却永远都回不来了。贝卡利亚在其名著《论犯罪与刑罚》中有言:“惩罚犯罪的刑罚越是迅速和及时,就越是公正和有益。”不要忘了,这句话也包括一层意思:要有及时有效的审判,保障无辜之人不受拖延的审判之苦、尽快得到正义的审判。有人说,聂案是“非典型冤案”,还有很多的冤案还藏在历史深处。有人说,迟到的正义也是正义,正义是永恒的、不会因时间的延续而改变。有人说,至少,聂案让我们看到了许多的“第一”、看到了司法改革的努力。我一一接受。

       如果说正义是一种理想,那诸如聂案这类冤案的发生无疑是对理想的最大打击之一。这就是现实。何家弘其著作《亡者归来:刑事司法十大误区》中总结出中国刑事司法中生成冤案的十大误区:限期破案、刑讯逼供、片面取证、超期羁押、庭审虚设......这也是现实。或许生活就是这样,满怀理想和激情的人,为了法治事业奔走呼号,时不时地要接受来自现实的折磨。而在这一过程中,必定有些人,要渐渐迷失,不知,何处可觅归程?

      12月4日,第三个宪法日。为什么是这天?大概一句话,中国现行的宪法,在1982年12月4日正式实施。碰巧,那天,学校正在召开“团代会”和“学代会”,多么契合。转念一想,初进大学之时,宪法便是我们首要接触的几门专业课程之一。那是有项作业,任务便是了解我们身边人的宪法意识。结果,两年过去了,老师的作业未变,学生换了面孔,问题还在继续。

       不久前,一句“真言”让我耿耿于怀:“不学宪法,你因无知而痛苦;学了宪法,你因无力而痛苦。”我不知道,多少法科生会沉默。无力的不只是我们。我不是在否定我们的母法,谁也不会去否定。我想说的是,宪法,赋予了我们权利,但有时候我们并没有去正视甚至没有意识到,又或许,权利谈何容易?安于现状不好吗?

柴静在《看见》的《我只是讨厌屈服》一文中这样写到:

采访郝劲松时,我过问他:“你以谁的名义在诉讼?”

“公民。”

“公民和普通百姓的区别是什么?”

“能独立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却不傲慢,,却不卑躬屈膝。能积极地参与国家的政策,看到弱者知道同情,看到邪恶知道愤怒,我认为他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公民。”

我问他最后一个问题:“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这个当时三十四岁的年轻人说:“我想要宪法赋予我的那个世界。”1

        郝劲松,何许人也?答,普通法律工作者。但,他先后7次将国家税务总局、北京地铁运营公司、北京铁路局告上法庭,原因“只是”在火车上购物和地铁如厕时未能要到发票。我们看到了他最后的成就,却很少去注意那个过程里,他所承受的冷眼和压力。他另类吗?他只是在争取自己的权利。“他在斤斤计较”,我无言以对,难以言说。

“今天你的权利受到侵害,你不说话,明天你就会失去更多的权利。”

       我们有法律吗?毋庸置疑。那,我们拥有权利吗?答案不在他那,也不在我这,在归程处。

        12月7日,西方法理学课程结课。这门抽象的课程,将西方法理学的发展历程,由古希腊罗马时期,到中世纪时期,再到自由资本主义时期、帝国主义时期一一打通。在这门课里,正义和法律有许多种解释,在那些不停的论辩中,正义的内涵得以延续和丰富。当沉浸于西方法治思想的熏陶下时,突然想问,我们,到底有没有法治的信仰和培育法治的土壤?这已经不是一门课程所能解答的疑惑。朱苏力教授,于美国留学七年,可以说是接受了系统的人文科学和法学的训练,而留洋归来却是倡导本土资源,认为法治的根基要立足于本土资源。那么,我们有这种资源吗?当我们学习英美法系时,有人站出来指着,你们在崇洋媚外。当我们望向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我们知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舶来也好土生也罢,在这一点上,我宁愿相信“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的说法了。


  由蒋海松作词、唐唯世演唱的《以法之名》里有词:

“世间可以相信些什么/惟愿以法之名,人人皆平等拥有/一生践行法治的真理/何惧那风刀霜剑/无愧万世千秋”

在这个浮躁且多变的时代,我们可以相信什么?万一丢失了信仰或者说信念,或是根本就无信仰,我们又该如何归程?

       “正心方得归程,想回头时,梦已离我们远去。”

[1] 柴静著:《看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153页。

编辑:李淑祺

转自   诗山法苑 公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