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儿女·征文选登丨胡刚刚:致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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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珠儿

                  胡刚刚                


珠儿,妈妈早就想为你撰文了,可是你太调皮,每当妈妈想写会儿东西的时候,你就扑棱着小手一步三晃地扭过来,呼哧呼哧地往妈妈腿上爬,哪怕爸爸用风火轮小汽车都哄不走你。记得当初你那么不愿意老老实实地呆在妈妈的肚子里,提前两个多月就急着想要出来看世界,吓得妈妈卧床保胎了五个星期才让你有惊无险地呱呱坠地。可是获得自由之后的你又像胶水一样粘着妈妈,简直成了一只小考拉。

 

自从有了你以后,妈妈再也没能坐到餐桌前吃过一顿整饭,不是一边追着你一边摸到点什么就往嘴里填,就是迅速捡起并吞掉你扔在地上的食物碎屑,为此妈妈练就了空中接物的本领,熟练到左手刚把你抛出的苹果丁塞进嘴,右手就抓住了你扔下来的面包皮。

 

妈妈给你买了好多玩具:一捏就叫唤的大胡子土豆头、摇头摆尾的花斑街舞狗、灯光变幻的催眠水族箱,威风凛凛的大狮子电子琴……不过你最感兴趣的反倒是空矿泉水瓶子、空牛奶罐子和大大小小的纸盒子。你把它们一个个往地上摔,然后入迷地观察它们撞击地板后变幻莫测的翻滚路线,仿佛欣赏的是一群会跳舞的精灵。

 


当然妈妈为你挑选的玩具里还是有你中意的,比如那只倒霉的毛线兔子,动辄就被你扔到地上,再往上面砸几个枕头。如果这时候爸爸在旁边配音发出惨叫声,你保准乐得上气不接下气,口水流一地。

 

冰箱对你来说有无穷的魔力。为了讨好妈妈打开冰箱得以窥探里面的宝藏,你帮妈妈把散落的玩具放回盒子里,搂着妈妈的腿,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在妈妈两腿中间摩挲,然后抬起头把亮晶晶的圆眼睛眯成弯月,等妈妈的心被你笑化了以后,你再拉起妈妈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到冰箱前。

 

你对一切够不到的东西都有强烈的好奇心。你常常站在高过头顶的桌边,踮起脚尖伸手一指,开启了我俩之间的对话:

 

妈妈拿起一罐橡皮泥:“开不开?”

珠儿:“开!”

妈妈打开盖子:“拿不拿?”

珠儿:“拿!”

妈妈掏出橡皮泥,珠儿瞅一眼空罐子:“没!”

 

虽然你现在只能说单字,但是你的表达清晰直接,与你交流无需猜测,无需勾心斗角的揣摩,有的,是生命中久违的轻松愉快和满到溢出的幸福。

 

你拥有大半个世界的基因,二分之一属于炎黄子孙,四分之一追溯到北欧龙船开辟的维京时代,另外四分之一则来自于拥有数十个民族的大熔炉西西里岛。你会拥有什么样的性格呢?是妈妈的温婉,还是爸爸的直爽?妈妈还不能确定,但是妈妈能看出来你是个完美主义者,汽车模型必从小到大摆一排,故事书必须几堆摞成一样高,积木稍微搭歪一点你的小嘴就会撇成簸箕,然后干打雷不下雨地仰天(花板)咆哮。

 

平时爸爸对你说英语,妈妈跟你说中文。从咿呀学语起你就知道用不同的语言和我们交流。你把小熊饼干的瓶子递给爸爸的时候说“pull”,递给妈妈的时候说“开”。你张开双臂要爸爸举高高的时候说“up”,要妈妈举高高的时候说“抱”。你开口说的第一个字是姥姥教的“灯”。妈妈每教你一个新词,都先用中文说一遍,再用英文说一遍,你图省事,挑容易发音的那个学。比如“车”和“car”,你选择说“car”,“花”和“flower”,你选择说“花”。有一阵子你特别迷恋星星,剥完摊开的整张橘子皮、落在草地上的枫叶,杂志上的齿轮图案在你眼里都是星星,只是你把“star”里的“s”吞掉了,只能发出“tar”的音,听起来就是“大儿”,“大儿”,傻得可爱。

 


看我们说你傻乎乎,有件事你却让我们对你刮目相看。晚上爸爸哄你睡觉的过程是先念两本故事书,然后关上灯,再把你放在腿上唱摇篮曲,直到你沉入梦乡。有一天晚上爸爸的歌声已经停下来了好一会儿,屋里一片寂静,本以为你睡着了,没想到你开始从爸爸腿上一点一点往下出溜,下地之后一点一点摸到门边准备开门。原来你一直在装睡,想等爸爸睡着以后偷偷跑出来玩!当然你的小把戏被爸爸识破了,你的计谋也没能得逞。那天是2017年10月8日,你还差一天正好一岁零八个月。

 

珠儿,你比我们想象中的要聪明得多,你每天的变化都给我们带来惊喜。我们对孩提时代的记忆是模糊的,而你为我们弥补了这部分缺失的记忆,也令我们的人生更加完整。

 

有段时间妈妈工作不顺利,心情压抑,几欲辞职。一天下班回家,妈妈看到姥爷坐在屋子前廊的木椅上,你坐在姥爷的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姥姥手里正在给你剥的煮鸡蛋,你的左边飘着唐老鸭气球,右边是正在唱童谣的火火兔,头顶的米色渔夫帽被明媚的阳光染成了金色,一艘丝绣小船从微微卷起的帽檐里探出白帆,帽檐下面是樱桃果冻般的脸蛋。妈妈隔着花瓣飘落的草坪默默注视着一切,突然你扭过头,一眼就瞧见了妈妈,顿时踢蹬着双腿,张开手臂要妈妈抱。那一刻,妈妈突然感到一股非常强大的动力,妈妈不能放弃,妈妈要努力奋斗,把珠儿好好带大。蒙受上天眷顾,有这样一个小天使陪在身边,妈妈有什么理由郁郁寡欢呢?

 

珠儿,妈妈今天收集这些平凡的点滴,是为了日后重拾必定不凡的回忆。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爱你的人的心。妈妈希望你的每一天都充满阳光,你要记住,阳光来自于内心,来自于无论面对多么大的挑战都绝对不能丢掉的灿烂的笑容。

作者简介

胡刚刚,世界500强企业IT主管,宾夕法尼亚大学计算机硕士。生于北京,现居美国。曾获杜伊诺城堡国际诗歌大赛最佳诗人奖、香港青年文学奖、台中文学奖、北美汉新文学奖等。《留学生》杂志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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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青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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